尋百草-懷念我的奶奶

回想起來，奶奶已經(jīng)去世13年了，奶奶是中國千千萬萬底層勞動婦女中的一員，勤勞善良，樸實無華。雖然沒有學過醫(yī)，也不懂《百草綱目》為何物，但自打我記事的日子就看見奶奶經(jīng)常尋百草，熬制中藥，懸壺濟世，為家人以及鄉(xiāng)親們看病，但從來不求鄉(xiāng)親們的回報，善有善報，八十有六無疾而終，終其一生沒有進過醫(yī)院；雖然沒有上過學，不懂什么《尚書。禮記》，但知書達理，通曉天文地理，陰陽八卦，出口皆是滿滿的充滿祖先文化與智慧的語句，“伸手不打笑臉人”，“知識到頂，不提不醒”“不要羨慕強盜吃肉，要多看強盜吃苦”……還有很多很多，奶奶的這些話語，對我來說是終生受益的。

奶奶生于1922年，名叫高復言，爺爺跟奶奶是近親結婚，那個時候奶奶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太奶奶，看到自己的外甥家里窮，眼看過了結婚的年齡，可能娶不到媳婦，于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兒嫁給了自己的外甥，現(xiàn)在看來那個年代許多近親結婚也都是無奈之舉??！爺爺奶奶一共生了五個兒女，我父親老大，下面兩個女兒，我大姑，小姑，最小的一個兒子-我小叔。雖然近親結婚，但五個兒女皆為正常人，也算是幾世修來的福德。那個年代窮人家要養(yǎng)活五個兒女是非常不容易的，奶奶為了自己的兒女，為了這個家勞碌了一生，奶奶的手我仔細端詳過，骨節(jié)粗壯，有如釘耙，比大部分男人的手都粗壯很多，這是奶奶辛勤勞動一輩子的最有力的證明！

中華五千年光輝燦爛的歷史文明，就是由千千萬萬奶奶這樣的勞動人民，用這樣粗壯有力勤勞智慧的雙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

打開記憶的閘門，有關奶奶的回憶猶如夜空的繁星，數(shù)不勝數(shù)，歷歷在目，很多事情仿佛昨天剛發(fā)生一樣，記憶猶新。這里我摘下其中最亮的幾顆星星分享給大家！

奶奶是勤勞的充滿危機感的，在她眼里，一天不勞動可能就會餓肚子，她不僅自己愛勞動，還從小帶領我們孫輩一起勞動。麥收過后，會有很多麥子遺落在田間，所以每年麥收過后，就會有很多鄉(xiāng)親們?nèi)ヌ锢锸胞溗耄黾?a href=http://costaricadining.com/gushi/qinggangs/2892.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自己家的口糧。那個時候我還小，大概三四歲的樣子，奶奶就帶著我拾麥穗。她用質(zhì)樸的語言給我們講“人只有勤勞才會有飯吃，才不會餓肚子?！?/p>

某天早上吃了早飯奶奶就帶著我出發(fā)了，到河對岸的沙洋去拾麥穗。年代久遠了，也記不清當時是怎么到漢水河對岸沙洋的，應該是做輪渡過去的，當時還沒有橋，應該是坐輪渡跟許多汽車一起到的河對岸。奶奶在前面拾，我跟在后面，每撿一把用草扎成一扎，然后放進蛇皮袋，說實話，當時奶奶也沒指望我能拾多少，重要的是帶我體驗生活，讓我養(yǎng)成勞動的習慣，體驗糧食的來之不易。我每拾兩到三根麥穗就交給奶奶，奶奶會表揚我，不錯，又拾了這么多，于是我干得更帶勁了！一個上午 跟奶奶一起拾了上十畝地，累得實在走不動了。這時候爺爺給我們帶來了飯菜，當時爺爺在沙洋國營飯店做雜工，經(jīng)常會從飯店收一下剩飯剩菜帶回家吃，那個年月，缺醫(yī)少吃，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東西。還別說相比自己做的農(nóng)家飯，餐館的飯菜確實味道好了很多，油水多，放的佐料多，現(xiàn)在想想都還很懷戀那個時代國營飯店的美味。我跟奶奶一起吃完了爺爺從過來的飯菜，喝了漢江母親河的水，吃飽喝足了，奶奶見我很累，就讓我呆在一個村子邊上別動，她自己去拾麥穗，拾完會過來接我。于是我就一個人坐在那里等。就這樣幾個小時過去了，眼看天都快黑了，奶奶還沒回來，我坐不住了，在那里大哭，于是村子里的人都圍攏過來，問我為什么哭，他們以為我是走丟的孩子，打算問我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然后找派出所送我回家的，就在這時候，看見奶奶回來了。我喜極而泣，在奶奶懷里哭了起來，奶奶說，別哭了，我不是回來了么，走今天奶奶給你買好吃的補償你……奶奶言傳身教，讓我從小懂得了勞動的重要性，深深體會到糧食的來之不易！

奶奶沒上過學，不識字，不懂醫(yī)學，當然也就不知道李時珍的名著《本草綱目》。但自打我能記事起，就經(jīng)?？匆娔棠痰揭巴鈱ふ也菟?，我們當?shù)氐牟菽?，哪些能入藥，哪些有毒，哪些治療什么病，奶奶都非常清楚。自家人有個頭疼腦熱也都是喝奶奶熬制的草藥，很少去醫(yī)院。久而久之很多鄉(xiāng)親們生病了，也都來找我奶奶，奶奶也都很熱心地幫助鄉(xiāng)親們，也從不向鄉(xiāng)親們索取回報。

記得我還很小，可能剛上小學，五六歲，有一天跟一個小伙伴一起玩耍，我們看見有只瘌蛤蟆爬過來了，于是我們找來木條抽打瘌蛤蟆，兩個人玩的興高采烈，突然從瘌蛤蟆身上噴出什么東西到我眼睛了，瞬間我的眼睛都不能睜開了，看不見東西了，于是小伙伴把我拉回了家。奶奶看到我這個樣子安慰我說，不要緊，我待會給你弄下就好了，別哭。奶奶用紗布蒙住我的眼睛，又去張羅敖了一鍋草藥，具體用什么草熬制的，我現(xiàn)在也不記得了。藥熬好后給我洗眼睛，用熱毛巾敷眼睛，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終于“重見天日”。知道了癩蛤蟆的厲害，從此以后我對癩蛤蟆敬而遠之。

讓我記憶深刻的是奶奶的最后一年，2008年，當時我大學畢業(yè)幾年了，一直沒找到好的工作，5月份的時候有事回了一趟老家，當時心灰意冷，也沒去小叔那邊看望奶奶。當時一方面是情緒低落，另外一方面也覺得奶奶身體這么好，應該不會這么快離開我們。回來幾天了，奶奶一直盼望著我過去看望，而我一直沒有……后來奶奶自己拄著拐杖來到了我家，在門口埋怨我回來這么久也不夠去看望她，說又不讓我給錢，只是看望一下也好啊，說完嚎啕大哭……在我們家門口哭了一兩個小時。當時的我沒能理解老人為什么會這么傷心……經(jīng)歷了這么多年，我也人到中年終于明白人到老年接近死亡的時候都會感到恐懼，孤獨，無助……這時候的老人最需要的是親人的慰藉，可惜我當時沒能明白，明白的時候已經(jīng)不再年輕。就在那年冬天，最冷的日子里，我慈祥善良的奶奶永遠離開了我們，而我當時遠在浙江沒能送奶奶最后一程。

奶奶是千千萬萬普通勞動婦女的典型代表，辛勤勞動一輩子沒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也沒積累多少財富，僅僅為了子女以及家人有口飯吃，不餓肚子。但其熱愛勞作，任勞任怨的崇高品質(zhì)；樂善好施，接濟鄉(xiāng)鄰的高尚德行；以及對子女和后代的言傳身教以身作則，都是我一生的寶貴財富。如果真的在天有靈，我想對奶奶說您為我們辛苦了一輩子愿您在天堂過得快樂；如果真的有輪回，來世我還想再續(xù)跟您的祖孫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