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音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 ——賀知章

天陰沉沉的，仿佛墨水在云上暈染開來，不一會兒細(xì)小透明的水滴就跳了下來，掉在水泥路上還要四處奔逃。公交車的窗玻璃上沾滿了水滴，外面的景象變得模糊了?！癤X站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帶好行李物品，準(zhǔn)備下車?！北淅涞臋C(jī)械女聲在此刻響起，催促著我離開座位?！皃eng”，車門開了，撐開準(zhǔn)備好的黑傘，我再次踏上了這片土地。

離鄉(xiāng)已有六年有余，熟悉的公交站點卻已是不熟悉的景象，站旁的野草也沒有“春風(fēng)吹又生”了，早已被油柏路壓制住了向上的欲望；兩旁的小房子也已被五六層的小樓替代，到底是人非物也非了。這里的人大概也不認(rèn)識幾個了，不禁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要獨自回來呢？仔細(xì)回憶著，一陣無奈感涌上心頭。閑暇之余看到了韓少功的《馬橋詞典》，熟悉的地名讓我翻開這本獨特的書，一個個熟悉的卻又陌生的方言在耳邊詢喚，原來我已經(jīng)這么久沒聽到過小時形影不離的方言了，于是恍惚之中拿出手機(jī)買了一張車票，奔波良久，此刻就到了這兒。

曾經(jīng)的小鄉(xiāng)村如今長成了一個小鎮(zhèn)，青澀已經(jīng)褪去，曾經(jīng)半個街道都找不到的商店如今在街上觸目即是；曾經(jīng)從沒見過的旅館也長在了這片土地上。撐著傘走在被雨水打濕的油柏路上，感受著一路上的變化，陌生感再次向我襲來，使我?guī)缀跸胍与x。走進(jìn)一家旅館，“歡迎光臨”，又是同樣聲調(diào)的機(jī)械女聲，那么得讓人心悸。店員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為我辦理了入住，終于停下來了的我倒在了床上，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突然又被噩夢驚醒，大概是因為陌生的環(huán)境。用力揉了揉微痛的腦袋，向窗外瞥去，雨已經(jīng)停了，天卻仍是陰沉沉的，像是在嘲笑闖進(jìn)這個小世界的我。簡單活動了一下身體，讓四肢不那么僵硬，就往外走了。

看著手機(jī)屏保，原來今天是清明，難怪看到不時有人手里握著一束花。不知埋葬著先輩的小山頭是否還在，這樣想著，走進(jìn)了花店，今天的花店是菊花的主場。店主是個大概五十幾的婦女，很熱情，看到我進(jìn)門就迎了上來，用著蹩腳的普通話打著招呼。我聽出了那奇怪的普通話中的熟悉鄉(xiāng)音，不禁兩眼放光，隨之笑了起來，一句“姨，我雅是yi得鍋銀”使得我們用方言火熱地攀談了起來。在知道小山頭還在的時候，我打算買一束花去看看，張姨卻非要送給我，打了多次太極后我只得接受這心意。送我出門后，張姨還給我指了路，仍是走在不熟悉的路上，心情卻好了起來，仿佛是因為許久未脫口的方言在剛剛得到了釋放，又或許是這兒的人還是從前那樣的熱情。

小山上并沒有修路，雨后的泥土總是爭先恐后地往鞋上和褲腳上蹦，記得跟爺爺一起去祭祖的時候總會在鞋上套一個塑料袋抵擋泥水的入侵，今天卻是沒有做好準(zhǔn)備。這兒的路并沒有改變，十幾年的記憶牽引著我走向目的地。墳塋在路邊的樹林里，許久未曾有人踏入的樹林小路雜草叢生，穿過草叢終于看到墓碑。將花輕輕放在墓碑前，黃色的菊花與周圍一片綠色格格不入，墓碑上的字仍然可見，上面有著作為“孫”的我的名字，過往的記憶帶來了一陣苦澀，許久未曾滴落的淚也打開了閥門。站在墳前訴說著近年的事，我想他們總會聽到的，只是我卻聽不到他們的回應(yīng)了。單方面的話總是有盡的，作了四個揖，我走了出去。

回旅館的路上碰到了張姨，毫不意外地來到了她家吃晚飯，張姨家的人都很熱情，做了一大桌家鄉(xiāng)菜，又拿出了自家釀的酒，大有不醉不讓我歸的架勢，推辭沒有效果，也欣然接受了，一桌子的歡聲笑語像要闖入云霄。在回去的路上回味著家鄉(xiāng)的味道，烏云已經(jīng)退卻，月亮出來了，銀白的光灑在前方的路上，也許是替我這個“異鄉(xiāng)人”引路吧。

第二天去花店向張姨告別后，我就踏上了回去的路?！奥每?a href=http://costaricadining.com/qianming/baqiqm/18429.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朋友們您好，前方到站XXX，請要下車的旅客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準(zhǔn)備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