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鄉(xiāng)愁

鄉(xiāng)愁不僅僅是一片故鄉(xiāng)的云，讓你看見風穿過，雨穿過，殘月穿過，甚至大雁穿過。更有人把鄉(xiāng)愁弄成一種文化，一種壁壘，進攻或退守都不是策略，往往人在他鄉(xiāng)，遇到這種粉飾過的陷阱，落入其中，便不能自拔。

當我撞見仙桃市夢里水鄉(xiāng)荷塘村，這個沉靜在趙西垸林場中的村落，以石磚木竹為原料，青磚灰瓦、土墻茅草為建筑風格，空間的隨意性襯托出村落的自然和諧，曲水流觴，儒風雅俗，水湄處，多麗人，秉執(zhí)蘭草竹簫，這些云門草堂，輕煙裊裊，有鳥兒高臥蓬窗，立即勾起漣漣鄉(xiāng)愁無邊。

我仿佛望見19歲的父親，長衫布衣，攜一把油紙傘，從侏儒小鎮(zhèn)步行一百里到沔陽縣城，在仙桃一家叫肖逸盛的布店里做掌柜先生。后來一場大火奪去了二爹兒子的生命，父親僥幸逃脫。父親的堂妹，也就是我的幺爺住在好吃街上，這里濱臨漢水，是我和表妹嬉水的好去處。老沔陽是由大大小小的洲組成的，與洲相鄰的是湖泊及河道，除了洲就是水，這就是古云夢澤的基本地貌。民謠道：“沙湖沔陽洲，十年九不收”，我出生的那年，門口常有人拍著漁鼓，討米要飯，我一歲多點，母親又餓又病，撒手而去。我幺爺一生沒有生育，但是父親不忍心把我給她撫養(yǎng)，幺爺才領(lǐng)養(yǎng)了表妹，這是一個讓我愛到淚奔的美麗女子。

夢里水鄉(xiāng)仿佛把整個好吃街都搬到了荷塘村，集天下之大吃。“天下第一蒸”的巨型蒸籠按“九五之尊”設(shè)計，直徑9.9米，高5.8米，共3層，每層可蒸菜1000碗，可滿足3000人就餐。沔陽三蒸一是取材廣泛，操作簡單，適合大眾制作；二是融稀、滾、爛、淡于一體，集色、香、味、養(yǎng)于一身，粉香撲鼻，肉類肥而不膩，魚類嫩而不腥，蔬菜淡而不寡；三是原汁原味，不損營養(yǎng)，符合現(xiàn)代養(yǎng)生理念。所以江漢平原一帶的“三蒸”所蒸之珍饈，因其滾，能激血脈；因其淡，能調(diào)五味；因其爛，能見本色。而我在這座蒙古包似的蒸籠面前苦思冥想，想用視覺盛宴娛人，我一揮長袖，像唐僧遁入蒸籠打坐，當?shù)踯嚨跗鹫艋\的蓋子時，我仍然雙手合十，栩栩如生。

也許美食不能打敗所有的人，但是拒絕美食的人一定會被打敗。夢里水鄉(xiāng)鄰近的潛江市龍灣遺址是楚國離宮別院遺址群落，因楚靈王特別喜歡細腰女子在宮內(nèi)輕歌曼舞，不少宮女只吃一頓飯，以求細腰，故章華臺亦稱“細腰宮”?！稇?zhàn)國策》和《墨子》里記載，除了宮女，楚國的士大夫們?yōu)榱思氀?，餓的頭昏眼花，坐在席子上的人要扶著墻壁才能站起來，坐在馬車上的人要借力于車軾。誰都想吃美好的食物，為了減肥而折磨自己的肚子，有著美食而不能吃，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章華臺高23米，寬35米，相當于一座近10層的高樓，后來毀于戰(zhàn)火，被太白湖的泥沙所掩埋。

時間停止運轉(zhuǎn)，但是鄉(xiāng)愁在夢里水鄉(xiāng)像種子一樣開花，擋住了我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