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越多的樹枝垂得越低

早年，我就讀的師范大學里有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五十來歲，經(jīng)常穿一件夾克匆匆行走在校園里，見了誰都滿臉含笑，主動打招呼，讓人感覺親切至極。最初我只將他當成普通老師或一般行政人員，開大會時才知他名叫戴海，是學校的黨委副書記。學生有事找他，能解決的他立馬行動；一時不能解決的，他會進行協(xié)調(diào)或?qū)δ阒v明難處。他非常重才，發(fā)現(xiàn)有特殊專長而所學專業(yè)不對口的學生，會熱心幫忙將其轉(zhuǎn)到相關院系。戴海先生沒有任何“官氣”，喊他“戴書記”，他很不高興，只允許我們叫他“戴老師”或“戴海老師”。再后來，我們對戴海老師多了些了解，知道他除了行政工作做得有聲有色，還是全國著名的演講家，有“北李（李燕杰）南戴（戴海）”之稱，經(jīng)常赴外地作報告，其演講充滿智慧、妙語連珠；他一直堅持業(yè)余文學創(chuàng)作，作品思想深邃、文采斐然。大學畢業(yè)將近40年，每次想起戴海老師，我腦子里首先浮現(xiàn)的就是他的胸懷與低調(diào)。

我的忘年交李希特老師同樣非常低調(diào)。他的剪紙成就非常高，其剪紙融國畫、篆刻、書法、印章于一爐，屬于難度很高的“文人剪紙”。團花剪紙繁復多變，對聯(lián)剪紙匠心獨運，人物剪紙生動傳神、惟妙惟肖。他曾應邀為國內(nèi)許多剪紙藝術大展及文化藝術節(jié)作現(xiàn)場表演，被譽為“三湘一絕”。他獲得過像“全國剪紙展金獎”“中國剪紙德藝雙馨獎”這樣的獎項，頭頂著中國民間藝術家協(xié)會會員、中華文化促進會剪紙藝術委員會理事、剪紙藝術大師、工藝美術大師等諸多炫目桂冠。然而，無論私下還是公眾場合，李老師都非常低調(diào)。我們交往將近20年，見過不少次面，聊過日常生活，談過繪畫詩詞，說過民間藝術。但每次講到他的剪紙，他只是淡淡地接幾句，然后將話題輕輕撥向其他方向，一點也不想自炫。

俗話說：“結果越多的樹枝垂得越低。”這并非作秀，而是源于對成功的獨特認識。樹枝有兩種，一種站在山地的高處，看得很遠，深知自己的不足，無論取得怎樣的成績，都覺得沒什么好炫耀，自愿隱于不為人知的所在，戴、李兩位先生都是如此；一種窩在低處，就像井底之蛙，見識有限，生了片新葉、萌了朵小花，急于向人顯擺，枝頭聳得比山峰還高，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成別人嘲笑的對象。

任何一個人都會被放置在某種特定的環(huán)境中。懂得低調(diào)，不擋別人的眼光，不攔別人的出路，大家會對你很友好，你無須在自己與周圍人的關系上投入太多時間、精力，有大量工夫像上述兩位老先生一樣貯積營養(yǎng)、結出碩果；不懂得低調(diào)，到哪兒都想吸引眾人的眼球，別的“樹枝”覺得受了威脅，就會掐你、撕你、扯你、擠你，你用于干正事的時間就會變少，要么結不出果，要么結出來的是小果、爛果。

結果越多的樹枝垂得越低，它壓低的只是虛榮，舉高的卻是內(nèi)在的靈魂。